朱元璋从屏风后走了出来,看着离去的朱棣背影,藏在身后的戒尺在手中一颤一颤。
马皇后走至朱元璋身边,轻声道:“重八,这算什么,想送孩子,却又不见孩子,哪有这样当父亲的。”
朱元璋收回目光:“已经见过了。”
朱棣没有停留,需要携带的东西也不多,收拾好了,还没黄昏便辞别了朱棡、朱橚等人,出了城前往码头。
在内侍的搀扶下,六七岁的朱高炽站在码头观望长江,鳞次栉比的船只铺开,蔚为壮观,码头也颇是繁忙。
商人想赶在腊月里在金陵多赚些钱财,伙计想要趁着活多添一些家底,士人想要到金陵走亲访友,嗯,还有个老人站在那里,佝偻着身子陪着一个坐在码头长堤上的孩子。
这孩子真够胆大,也不怕掉到水里去。
哦,他看到了自己。
朱高炽拉了拉一旁朱棣的衣袖,轻声道:“父亲。”
“怎么了,炽儿?”
朱棣俯身。
朱高炽指了指:“哥哥来了。”
“哥哥?”
朱棣顺着朱高炽手指的方向看去,不由愣了下,转而笑了起来:“我还在想,是炽儿的哪位哥哥,不成想是你。”
顾治平恭恭敬敬地行礼,认真地对朱棣道:“父亲不在金陵,母亲不便出面,我只好主动请缨前来送王爷一程,以感谢王爷对顾家的照顾。”
朱棣看着如同一个小大人的顾治平,有些感叹。
这家伙过了年可就九岁了,比朱高炽懂的东西多,做事也颇有顾正臣之风。
先生的长子,皇长孙挚友。
朱棣平静地说:“感谢什么,你与炽儿亲如手足,我不过是做点本分事。”
顾治平笑了,将自己背着的小背包取了下来,递给朱棣:“祖母与母亲知道王爷一家人要北上,走得仓促,来不及准备些什么,便准备了一些东西给高炽弟弟,带在路上吧。”
朱棣没有拒绝,顺手接过:“东西收下了,告诉你祖母与母亲,先生一定会凯旋,至于格物学院的事,不必担忧,父皇自有安排。”
顾治平含笑,作揖道:“我一定转告,王爷,王妃,高炽,一路平安。”
朱高炽还礼:“等我回来,咱们再一起讨论学问之道。”
“好,我等你回来。”
顾治平答应。
朱棣看着朱高炽那灿烂的笑,很是欣慰。
登船,挥别。
顾治平看着船离开码头,挥舞着手臂,轻声道:“吕伯,你说这次分离需要三年吗?”
吕常目送船只,回道:“陛下定的是三年,除非燕王能立下什么大功,否则很难被调回。不过少爷放心,曹国公在北平,怎么都不可能让燕王一家人受了委屈。”
顾治平自然清楚这一点,不管是谁在北平,都不可能让朱棣一家受委屈,废为庶民是给文官看的,当真就天真了。
“我总觉得这次燕王冲动的有些不符合他的性情。”
顾治平嘀咕了句。
吕常俯低声音:“少爷想让人调查下是谁给燕王传的信,又说了些什么?这可不太好办,咱们人手单薄得很。”
顾治平摇头:“不必,咱家都被文官说成那样了,还是关起门来好好过日子吧。”
吕常没说什么,只是一双老眼有些冰冷。
活了一辈子没见过顾家这种好人,虽贵为国公、国公夫人,可他们不仅将下人当人看,还将下人的家人当人看。
不是收买人心,而是实打实发自内心。
骨子里,给人一种亲和之感,似乎——就是一个大家庭。
吕常不明白那些文官为何非要一次又一次地想要顾正臣的命,若不是自己上了年纪,没了当年的本事,若不是顾虑牵累到镇国公府,自己不介意快意恩仇一次。
哪怕是血溅三步,也要告诉那些官员,作恶当死!
顾治平感觉到了杀气,拉了下吕常:“回家了。”
吕常收敛了气息,佝偻着腰跟上前,没走多远,便低声说了句:“有人跟着咱们……”
督察院。
邵质用手指轻轻触碰了下鼻子,忍不住恨恨地说:“可恶的——嗯,还有那个沈勉!”
张伯益叹了口气:“沈勉可是锦衣卫的人,陛下私兵,咱们没有证据可不好去弹劾他,万一惹怒了此人,反过来在陛下那里说说咱们的不是,那事情可能更糟。”
邵质自然明白这个道理,只是有